台大是全國最高學府,多少莘莘學子想要擠進窄門,擠破頭
也擠不進去,嘿,進不了窄門沒關係,台大校園隨時開放,
你可以把它當成朝聖的殿堂,也可以把它當成風景名勝遊逛,
不論你抱著什麼心態與目的,絕不會入寶山空手而回。
台大校園四季皆美,尤其春天更是美得如詩如畫,三月的
杜鵑花雨才剛過,接著就下起四月流蘇雪了!
由羅斯福路正門進入校園,綠蔭中獨見一棵白了頭的樹,
那便是流蘇樹了,今年花開得早些,並且開得比往年燦爛,
白花披滿樹冠,幾乎把綠葉全覆蓋,遠遠看去好似下了一場
隆冬大雪!
喜愛張愛玲的讀者,一定不會錯過「傾城之戀」這部小說:
「這堵牆,不知為什麼使我想起地老天荒那一類的話…有一天,
我們的文明整個地毀掉了,什麼都完了---燒完了、炸完了、
坍完了,也許還剩下這一堵牆。流蘇,如果那時候我們在這
牆根底下遇見了,流蘇,也許你會對我有一點真心,也許我會
對你有一點真心。」這是范柳原對白流蘇說的一段話,
永垂不朽的經典情話。
兩個亂世中飄零的男女,因為動亂顯出真心,即使世界整個地
毀掉了,還有一堵牆、還有二顆心可以依靠。 ]
多年前第一次在台大校園看到流蘇這種樹,「流蘇」二字
讓我直覺想到張愛玲筆下的白流蘇:原來流蘇也是一種花名。
穗狀的白色花片,宛如流蘇的飄逸,果然花如其名。
林青霞初至上海時,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
這是張愛玲的上海!
我也要模仿林青霞的話:啊,這是張愛玲的流蘇!
流蘇開花時,似素妝淡粉,單朵不顯眼,但繁花纍纍,
多麼引人入勝!
六角形的花瓣,好似雪花片片。
如果說吉野櫻是三月雪,油桐是五月雪,那麼流蘇就是
四月雪了!
一樹千花,靄靄白雪,滌去大地的不潔。
台大戲劇系館前,有二棵樹齡超過七十的流蘇,這是其中一棵,
樹型蒼勁而優雅。
樹旁解說牌記載著關於流蘇的身世:
「流蘇是稀有的低海拔落葉性植物,也是古老植物之一,
台灣原產大漢溪流域,當地多因棲地遭破壞,族群數量銳減,
目前僅見於林口台地邊坡,屬於珍稀瀕危物種,而校園內
年長高大的流蘇樹,則成為全台灣提供種源的採種母樹。」
這二株母樹因有很好的開花特性,所以被選為繁殖的優良個體,
分枝散葉,遍及大安森林公園、十分遊客中心、大溪藝文之家
(蔣公行館),竹科靜心湖和周邊行道、羅東運動公園,這些
地點是我看過流蘇安身立命的所在,但我的行腳有限,其他地方
一定還有很多,像是 李家同 先生在靜宜大學校長任內親手
種植的四十棵流蘇,現在應已蔚為成林了吧?
但願這些台大母樹的手足和子子孫孫啊,讓瀕臨絕種的珍貴數種
綿延流傳不絕!
台大不只有二棵流蘇,有更多大大小小流蘇遍佈於校園,
當然都是那二棵母株的直系血親。
潔白的落花宛如積雪盈盈,煞是美麗。
落花乾乾爽爽,不沾泥污,不像有些花一落地,沒多久就變成
一攤爛泥,流蘇討喜之處又多了一點。
斜對面還有一棵,開得十分滿,滿樹風華,冠蓋如雲。
花茂葉柔,綠葉自願作為一種溫柔的襯底,好比母親護衛孩子的
愛意。
學生活動中心另一側邊,也有二三棵流蘇,和排列整齊的腳踏車
相映成趣。
看夠了白色流蘇,其實校園還有其他繽紛色彩,也值得讓人
多看一眼。
像是農藝館前有幾棵開紫花的苦楝,其中二棵特別高大,
一前一後相呼應。
苦楝的花小,顏色淡柔,幾乎不容易發覺,更沒有流蘇白的那般
搶眼,然而苦楝深沉內斂的光華卻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
很奇妙的,每當我仰頭望著苦楝花,浮躁的心情立即沉澱下來。
另外舟山路的實驗農場入口處,也有一棵中型苦楝,襯著同樣開
紫色花朵的紫藤,形成一種淺紫與深紫的層次之美。
紫藤在花架自由蔓延,成串的淡紫色小花東竄西竄,
像捉迷藏似的,難怪有紫精靈之美稱。
藤花朵茂盛、顏色濃豔,還有撲鼻而來的香味,
叫人不愛上她也難。
還有,還有,別忘了,校門外羅斯福路上的木棉也正如火如荼的
怒放,雖然天色已昏暗,不因無人賞識而洩氣,仍盡情地燃燒
火焰般的生命。